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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年台北市立美術館藝術進入社區-藝術踏查資料

從空間美學看宜蘭社造-一種空間異化的抵抗策略

陳琳(陳碧琳)/台灣博物館研究助理

前言

  宜蘭社區推動社區總體營造(以下簡稱「社造」)已有許多年的經驗,「社造」一詞從文建會在立法院施政報告正式出現(1994103日)至今(2008年)已十四年,透過社區參與、提昇社區意識、營造社區魅力等等誘人的概念,一開始就讓打著文化立縣的宜蘭縣政府熱情擁抱,使之成為地方(縣)政府的重要施政之一。1995年宜蘭縣全國文藝際先打響「玉田弄獅」社造個案,開啟宜蘭縣社造討論風氣,1996年全國文藝際擴大社區參與,融入「歡樂宜蘭年」以全縣十二個鄉鎮十四個社區共同完成社區總體營造成果展示。1997年傾全縣公私部門之力舉辦全國社區總體營造博覽會,活動從328420日期間約有35萬人次造訪參觀,35萬人次也許無法跟今日大型國際藝術結媲美,但是在宜蘭交通不便的限制下(當年全縣人口約44萬人)[1] ,首次讓將社造光環集中照耀在宜蘭這個偏遠又不發展的「庄腳所在」,那種庄腳人辦喜事,輸人不輸陣,打腫臉也要營造熱鬧氣氛的感覺不難想像。當時白米社區也興高采烈的用木屐造了一個白米仙侶奇緣的故事場景,本事件成為該社區社造與文化產業結合的重要轉捩點,許多社區也都因此重新認識自己的環境,大型活動直接擾動社區的居民,也提昇了社區共同體意識與地方認同感,縣政府獲得「宜蘭人」地方共同意識的凝聚力,而參與的社區則廣泛接納了「社區總體營造」這個專有名詞及其理念。活動過後大家回到社區生活場域繼續討論各自社區要如何推動社造,過程辛苦與複雜不難想像,成果也等待大家發覺。這些年下來從遷廟(大二結)、穿木屐(白米)、溼地保護(港邊)、稻草創意(珍珠)、機堡景觀藝術(建功)、水鳥農村風情(時潮)、水綠花草(阿蘭城)、太陽花田(朝陽)、農漁村生活體驗(合興)、養殖與休閒農村體驗(尚德)等等各類社區議題都可以變成是社造的切入點,多樣的社造經驗也在社區人文景觀產生微妙的變化。
  經由社造所擾動的社區,在社區「空間」、人文景觀造成什麼樣的實質改變?社造講究提昇居民的社區意識,而社區意識的提昇,對居民理解公共「空間」與感知公共「環境」的能力有多少加分?過去二十多年來由宜蘭縣政府所發動的公共、私有建築空間改善成果登上全國知名度的案例也不少,不論是國中小學校建築、橋樑建築、公有辦公廳舍建築、公園、民居(宜蘭厝、斜屋頂)已經有了豐富的成果,在臺灣地貌改造運動展覽也有量展示與討論,這類由政府與專業者主導的「空間」景觀改造,是否也擴及到居民的社區環境意識,公部門推行對整體空間美學意識又起了什麼化學變化?這些是個人感到有興趣的問題。不過能力有限,無法深刻蒐集與研究相關資料,因此這靈光的「一閃」只能成為這篇文章的問題意識。甚至原本與仰山夥伴溝通的題目「從空間美學看宜蘭社造」,看著語句後面的主角「宜蘭社造」,220社區在莊鵬燁與仰山的扶持下,最少也有1/3被掃到,「宜蘭社造」案例那麼多,又要討論冷門的空間美學,想想還是不要冒險,所以個人擅自更動題目為「從宜蘭社造看空間美學」並下了個副標「空間異化的抵抗策略」。這一下子從宜蘭社造轉到空間異化的問題,擔心太過抽象論述,所以從筆者比較了解,這幾年也經常出沒的三個案例作為討論的對象,包含:大二結、港邊、白米等三個社區的空間觀察,透過大環境與社區的景觀變化重點論述三者在社區意識提昇之後對「空間異化」抵抗的展現。

空間異化(alienation of space

  異化(alienation)是社會批判理論重要的論述之一,特別是馬克思(Karl Marx)批判資本主義與工業化的生產、消費模式之惡的重要論述。他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描述生產者(工人)對產品及其自身的異化過程,包含在資本主義生產模式的剩餘價值剝削下,迫使勞動工人的勞力等同於商品價值,再經由分工生產高度的客體化(objectification)、工具化後,導致人類自我意識的崩壞,人成為工人,工人成為產品本身,失去其意識與精神,生產工人對產品及其自身產生嚴重疏離而異化其自身。「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力量和數量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變成廉價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的精神的類能力,變成對人來說是異己的本質,變成維持他的個人生存的手段。異化勞動使人自己的身體,同樣使他之外的自然界,使他的精神本質,他的人的本質同人相異化」(馬克思,1884)。總之,馬克思強調人與自然、人與他人及其自身與動物不同的地方在於有意識的活動,而非只是進行無意義的本能反應行為。從馬克思之後,異化就成了批判發達工業社會扭曲人性最有力的切入點之一。
  有關異化的論述在探討社會生產結構對人的影響已經是大家耳熟能詳,但比較少擴展到空間的論述範疇,少論述不代表沒有這個現象,資本主義與工業化的社會發展影響是全面性的,高度分工、專業化、模組化,搭配不斷更新的科技,資本主義全球化現象已全面開展。交通工具解消空間距離感,造成時空巨大收斂,加上建築模組化複製技術讓建築不斷膨脹,時空收斂將鄉村吸納成為都市的範圍,建築複製技術加速鄉村都市化,變化之快,讓傳統鄉村的鄰里關係、社群網絡、家族系統等等很難在新的都市環境延續。速食餐廳取代家裏的廚房客廳,戲院遊樂場取代了廟口廟埕,交換價值遠勝於實用價值,這樣的都市(capital)即是資本(capital)本身,village(村莊)最後也就變成都市人的villa(別墅)。社會抱持持續不斷經濟發展的教條信念,「歷史的終結」不用等待,即使發揮人類互助與道德良知,也許只是讓終結的過程更加令人悲哀。言歸正傳「每個社會形構都建構客觀的空間與時間概念,以符合物質與社會再生產需求和目的,並且根據這些概念來組織物質實踐(material practice...經濟學家通常接受凱因斯的箴言:『長久以後,我們都已死去』,認為經濟與政治決策可以操作的合理時間範域是短期的(short-run),環境主義者卻堅持必須在無限的、所有生命形式(包括人類)都需要保存的時間範域裡衡量責任。」[2] 在消費社會的商品交換價值無限擴充,空間分割、再生產、再分割是必然的,空間不是為了容納,建築不是為了居住,如果說空間有異化的可能,相信並不是來自其自身,而是人對空間的處理方式與理解概念已經改變。亦即當空間跟人的關係不在於生活性的連結,而是象徵性的商品消費,交換價值遠大於實用價值,最後所有的空間使用都只是在證明我們經濟是多麼發達,如此,我們可以發現到一件可怕的事實,就是在都市中踩不到泥巴(即使我們在地底下貫穿行走),接觸不到泥土,我們仍會很安心且愉快的生活,也許當有天碰到泥土還閒髒、噁心,那我們就徹底的異化了我們對環境的認知。
  生活機能便利性與空間增值幅度的考量取代了鄰里與家族網絡,落地生根的感覺很難存在,存在感的消逝是眾人關心的議題,空間(地方)感的消失與認同的危機,當然會有人反省與批判。馬汀.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指出萬物的存在皆蘊藏真理且被遮蔽(verborgenheit),所以需要透過「揭蔽」[3] Un-verborgenheit)則萬物得其自由而存活。「自由」乃真理之本質,意即「自由乃存在之真理Das Wesen der Wahrheit ist die freiheit)」 [4]此處的「自由」並非表象的行動自由,而是期使事物能回歸到他的本性,且處於一種活生生的狀態中。這種自由要如何取得,則首先要使存有者得以「開顯」,即除去「遮蔽」。「從作為解蔽狀態的真理方面來看,遮蔽狀態就是非解蔽(Unentborgenheit),從而就是對真理之本質來說最本己和根本性的非真理(Un-wahrheit)」[5] 意即任何得以使事物能如其所是者,即是「開顯」真理,反之則為「遮蔽」真理。事物得以開顯則自由至,自由至則真理彰,真理彰便是驗證了存在。透過開顯與遮蔽辯證了「存有」在「存在者」中發展的可能性,即存有者透過除遮蔽而得以開顯,進而彰顯存在。
  諾伯舒茲(Christian Norberg-Schulz))為:「環境最具體的說法是場所。一般的說法是行為和事件的發生。....『場所精神』(genius loci or spirit of place)是羅馬人的想法,根據古羅馬人的信仰,每一種『獨立的』本體都有自己的靈魂(genius),守護神靈(guaraian spirit)這種賦予人和場所生命,自生至死伴隨人和場所,同時決定了他們的特性和本質」[6] 。換言之,在現象世界中,存在著場所的精神,而這個精神是能夠引領我們進入海德格所謂和平地生存在一個有保護性的場所之「定居」(dwelling)狀態。
  地方感(sense of place)是我們地方認同(Identity)的重要元素。法學家H.Maine1861年即提出構成社會的兩個重要原則即是:1、血緣﹔2、地緣。血緣是重要的社會結構要件,但這畢竟屬於內在結構,外顯條件並不容易一眼判斷,另一個是跟地緣比較有關系的祭祀圈,「台灣傳統聚落在組成的時候,血緣佔了一個重要的原因(特別是單姓村)﹔而地緣則是另一個重要因素,除了在大陸的「祖籍地」外,「祭祀圈」更是依地緣而來的具體組織」(黃應貴,1998[7] 。祭祀圈也不容易辨識,但至少會產生聚集行為的外顯象徵,如廟宇、教堂等。除前述之外,以現代社會的世俗經驗,當然可以從地圖的行政劃分來進行抽象的理解,若以腳踏實地沿著台灣省道行走,我們不難發現省道進入不同鄉鎮區域,分隔島中間經常會掛著「╳╳╳鄉長(鎮長)歡迎您光臨╳╳鄉(鎮)」的招牌,或者是「╳╳╳國際獅子會」、「╳╳╳扶輪社」提醒您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方便你辨識自身所處的位置。這些招牌與鐘塔具備工具性的方向感,不一定具備精神性的地方感,所以這些「地標」不必具備美感,但這樣卻無形中綁架與消費了場所精神,降低了自身的格調。若由民眾參與的方式搭配設計師、藝術家共同完成的作品,一方面提昇藝術性與精神性,一方面逐步凝聚場所意象與精神,只是這樣的行為比較少見。
  將當地的文化特色、時代面貌、場所感與認同感、空間場域特色、歷史、特殊事件以及場所記憶詮釋,透過社造融入空間美學的型構,類似於「總體性」思維與營造,應屬必要,不過在專業分工與委外處理的邏輯下,以往居民對社區空間處理總是著政府與專業者,民繳稅要求政府建設的正當性,許多切身的公共環境建設再沒有經過在地討論之前就被判定,導致民眾疏離與陌生者居多。

公民與社區共同體

  一個個人並不會有「公民」(citizen)資格的問題,公民是在共同體(Community)裡產生的概念,用來描述相對於群體之個體成員的權利、義務與責任關係。所以當我們在形容個體的權利、義務與責任,基本上是在描述個體在這個群體中的交互作用,其指涉的對象背景是整個社群,也就是「共同體」的群體概念。「社區」和「共同體」兩個用語並列,而有「社區共同體」的說法。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因為「社區」和「共同體」都是從英文的Community一字翻譯過來的。事實上,「社區」是中文的譯名,「共同體」則是日文的譯名。中日兩種譯法在某種程度上,反應了兩個文化在社會意識方面的差別。...很顯然,日本人對於定住在某一地理空間的社群單位,似乎在觀念上就立刻從社會關係的面向來加以理解,並視為一個相當具有集體性格的社群單位。...比較而言,臺灣傳統鄉村社會的集體性格並沒有如此嚴謹,尤其是在臺灣邁入現代化之後,舊的村落社會進一步瓦解,而新興社區的共同體社會又未能形成。因此我們再碰到Community一字時,就很自然地譯成較重地理空間含意的「社區」,而非重視社會集體關係的「共同體」。就是因為我們的社區社會欠缺此種共同體性格,所以才需要推動「社區共同體」意識的重建運動。「社區」(Community)的本義比較接近於「社群」或「共同體」的涵意,它既非單純的空間地域單位,也非行政體系的一環,它應該是指一群具有共識的社會單位,其共識的程度,也就是「社區意識」,可以強烈到具備「共同體」的性格,在對外關係方面,甚至可以視為一個具備「法人」人格的團體,我們如此談論一個「社區」,當然指的是「人」而非「地」,是「社群」,而非「空間」(區)。(陳其南、陳瑞樺,1997

宜蘭抵抗的精神與三個社區

  宜蘭能夠保有「莊腳所在」的樸直,維持好山好水好蘭陽,跟宜蘭抵抗中央與污染工業運動有很大的關係。宜蘭交通不便,位處邊陲,獨自靠山面海,海運航路便利,引起許多高污染性的重工業設廠的興趣。80年代民間台塑企業六輕廠、國營企業臺灣電力公司的火力發點廠等,陸續已經通過中央重大建設計畫的案子,卻硬生生被宜蘭地方政府與民間共同擋下來,寫下宜蘭民主運動精彩一頁後的環保運動事蹟。
  宜蘭環保聖戰反六輕事件持續了五年(19871991),當時筆者已經離開宜蘭,在台北半工半讀,台北同事一直指責我們宜蘭反六輕是阻礙宜蘭建設,自取滅亡,王永慶抱著錢要去宜蘭投資,這是宜蘭脫離貧困的大好機會,宜蘭人竟然說不要。現在想起來還是很辛酸,那種犧牲自己家園優美環境與生態,換取資本家更大的企業版圖這有什麼好得意與期待的,工業廠房有多少能夠撐過五十年,最後還不是留下嚴重的環境污染,六輕來,宜蘭賺到了什麼。今天聽著朋友講述臺灣有兩個不靠海的縣市,一個是南投,另一個是雲林,南投是天然位處山谷盆地,天然的最好沒話說,但雲林卻被水泥叢林隔絕,六輕去了雲林,十多年後的雲林縣總體發展規劃仍致力於農業與休閒觀光產業,並以發展農業大縣自許。工業的生命週期畢竟不長,但我們的生活環境卻需要永遠保護,這是宜蘭冒著「不發展」罪名換來的成果,當初的抵抗,實在是太重要了。
  宜蘭反六輕集結了民間聯盟與地方政府,雖然過程有許多期待「發展」的雜音,最終仍是由政府支持與抵抗中央、成功反對六輕。陳定南從1982年上任縣長以來經常是中央政府頭痛的對象,對中央政府威權的抵抗履有佳作與新聞話題,除了反六輕、反蘇火等中央核准的重大經濟決策計畫,與民眾生活相關的如電影院停止播放國歌,政府機關卸下蔣家遺像、公務機關免升降旗等,象徵性的解除國族主義與威權意識形態,引起即大的迴響。這樣的抵抗意識當時似乎普遍存在,特別是以農林魚牧為主的憨厚縣民而言,內心火熱一燃燒起來同樣不容小覷。

港邊社區的抵抗行動與藝術空間

  港邊社區[8]位於無尾港水鳥保護區(102公頃),保護區周邊分屬存仁、大坑罟、港邊及岳明四個社區,目前活躍於無尾港保護區內的社區團體與組織,與當年反蘇火(蘇澳火力發電廠)或多或少有些關聯。1981年行政院核定台電於宜蘭縣蘇澳鎮之北方澳以北至新城溪以南的濱海地區興建蘇澳火力發電廠,核定後並無實際建廠行動。1987年提出興建計畫,預計在1988年興建發電量約520萬千瓦至630萬千瓦的蘇澳火力發電廠(台灣電力公司,1991)。掀起了宜蘭地方與當地社區包含港邊等的強烈反彈,為了保護家園,港邊社區組成「港邊地區反火力發電促進會」展開反蘇火串連行動,最終1993年無尾港地區在縣政府支持下,由行政院農委會劃定為無尾港水鳥保護區,終止台電在該區域興建火力發電廠的可能性,完成任務的促進會成員,為了持續關心水鳥生態保護區的環境議題,成立無尾港文教促進會、港邊社區發展協會等組織。
  家鄉生態保護成功之後,尋求落地生根的永續策略是必然的路徑,其中港邊社區發展協會在林銀河與黃淑瑩等人的帶領下,順著社區生態永續的基本前提,提出了「無尾港生態社區」的願景,一方面項勞委會申請永續就業工程服務人力支援,另一方面結合文建會改造以及外部專業人力協助,在社區內的阿公阿嬤以及認同社區的藝術創作者共同參與下,以大自然漂流木、石材等為材料,進行再生藝術創作的生產,結合2003年落成的「無尾港水鳥保護區解說教育中心」,成為生態導覽說之外的附加產業;累積與陳列社區居民藝術創作與社區文物展覽的「無尾港生態社區願景館」內容充實精彩,成為社區藝術成果的集結處;無尾港文教促進會借用天主堂成為辦公空間,也重新編織社區非營利空間的機能;結合阿公木工技術以及謝東育先生的碳燒工法,讓廢棄的木頭有新的詮釋方式,將社區2003年自造完成的罟寮於2005年整理成舒適寬敞的「阿公的工寮」以及「阿嬤的灶房」,20084月「阿公的工寮」更加衍生成為「玩具工坊」的角色,增加空間機能與創造的能量。
  正當社區領袖與社區居民在公部門支持下,社區的空間型態重原本的溼地、生態、無尾港的意象,一點一點增加了居民對廢棄木頭的使用創作空間,「工寮」也好、生態社區遠景館也罷,甚至是自然生態解說中心等等,這些空間都慢慢一點一點加入藝術的能量,空間型態已經起了變化,臨門一腳是陳世強等藝術家與港邊社區合作的兩個環境藝術創作,包含2006年「開門之前:宜蘭在地經驗與北宜高速公路的藝術對話」十六位藝術家[9]與當地居民所完成的二十件作品。作品在宜蘭縣港邊社區內數個位置分別呈現。從室內到戶外的空間,從立體到平面的藝術形式,從個人到集體的創作,從油畫、陶藝、木雕、錄像裝置到觀念等等,集合了各種藝術創作形式與內容,歷經一個多月的創作,讓作品跟環境有了更多的對話可能。藝術家的創作過程與作品設置都擾動了當地社區,秉持宜蘭抵抗的精神,其實這個展覽原來的構想就是對北宜高速公路通車之前的一種焦慮與柔性抵抗,北宜高讓大部分的人都又愛又擔憂,深怕高速公路通車之後帶來環境變遷的擔憂恐懼,不論是歷史巧合還是故意安排,陳世強最後在這個當初反蘇火的聖地展開北宜高速公路通車前的紀念儀式,格外有意義,在生態保護與抵抗國家機器的聖地裡沉思未來的「發展」與展現試圖延續「抵抗」精神的意圖,只是這回爭議更大,也無法匯集共識,同時間,塵世強也一律的表示北宜高通車,宜蘭準備好了嗎?「開門之前」我準備好了嗎?港邊社區是北宜高通車的末站交流道出口附近,也是環保運動的聖地之一,藝術家的參與,讓港邊社區更積極投入以藝術積累社區能量的進度,這當然包括環境藝術的具體呈現。因此隨後2007年社區向文建會提出港邊社區公共藝術空間再造計畫[10]獲補,乃繼續與陳世強、沈東榮等藝術家合作,結合社區居民參與的方式,在社區公共空間進行改造。經過這幾波的社區藝術計畫,港邊社區目前應該事宜蘭縣社區藝術場域最活躍的空間之一,而社區同時間也加入了以阿嬤為主的社區劇場,讓藝術呈現的形式愈來愈多樣化,讓人想到無尾港,突然變得很豐富多元。
  港邊社區在都市化過程是被高度邊緣化的社區,從人口結構的變遷不難看出社區協會急著要尋求環境保護之外的永續之道,避免社區組織結構潰散的命運。在1600位居民當中,20歲以下佔22﹪,2050歲之人口約佔45﹪,50歲以上佔33﹪。老人、休業或自由業約佔3040%,漁業人口則從70年代的70%降到現在的約5%,可以想見社區人口老化是個嚴重的問題,已經抵抗過火力發電廠的怪獸,現在港邊要抵抗的是更無情的漁村老化消失的危機,要在保有環境生態永續的前提,又要讓社區有尊嚴的存在,我們彷彿看到了一個縮小的宜蘭正在透過民眾參與、精緻公共建設與藝術環境營造,抵抗全球化下的認同與邊緣危機。

驚嚇眾人的舊廟遷移與新廟樣式

  大二結社區的反股精神與抵抗事蹟也是讓人不可忽視,最起碼在社區內的慈林文教基金會及林義雄先生舊居,早已是臺灣當代社會運動、民主運動的精神領袖。不過以空間異化的抵抗,要以二結圳景觀步道所展現細膩的社區以及大破大立的大二結王公廟舊廟保存與新廟計畫,特別是後者王公廟所衍生出的參與式空間美學策略,至今仍讓人讚嘆不已。
  如果宜蘭市與羅東鎮代表宜蘭地理區位的中心點,那大二結就是中心點的中心。宜蘭兩面山一面海三角地形,中間有條蘭陽溪貫穿,蘭陽溪由西向東劃過蘭陽平原,將宜蘭分為溪南、溪北,從蘭陽大橋跨越溪南的第一聚落就是二結。行政區域括五結鄉鎮安村(原舊街村、西河村)、二結村(原學進村、雙結村)的全部及三興村的一部份(原復興村),其範圍與王公廟祭祀圈相同,統稱大二結社區。大二結社區有條重要的灌溉水道二結圳是社區居民以往灌溉、洗衣、戲水的地方。1998年藉著公路局改善宜25線省道的機會,大二結社區居民積極介入,捍衛與自身生活作息息息相關的公共工程。簡單的說,就是藉著公路局整修省道的工程,大二結社區同時提出改善水圳兩岸的規劃設計,這本來是一件在簡單不過的公路改善施工,但是社區介入之後舊變成社區的大事情,這就是社區對專業分工與國家機器的抵抗策略。「這個案子,從預算開始,都是無中生有,由社區催生出來。」(林奠鴻,1999)。地方的公共建設通常由政府公部門決定,哪裡要鋪馬路、挖水溝、裝路燈,頂多摻雜地方民意代表的建議,實際上怎麼進行,居民並沒有參與的空間。二結社區居民能夠獲得機會,重新營造一條生活的水圳和道路,對社區、對台灣的地方公共建設,都是一次「示範性」的演出。(謝崇義,2000)事件源頭在1994年宜蘭農田水利會考量砌石的二結圳溝渠老舊,有塌陷的狀況,因此把水圳溝渠改成水泥結構,原來水圳生態系統遭到嚴重破壞,魚蝦難以存活,洗衣場所也被水泥壁面阻段,因為現代性低廉與缺乏生態意識的工法,導致人與水圳的關係開始改變,終於引起在社區意識提昇後的社區意識。社區居民開始擔心水圳空間與人持續的疏離,用我的說法就是空間的異化,於是積極尋求專業者的協助,大二結社區因為有了舊廟遷移與新廟設計討論的參與式設計經驗,能夠跟專業者對話,台大城鄉基金會宜蘭工作室協助規劃設計,居民開始討論水圳改善的各種方案,全線畫分成九個段落,有植栽、親水空間、涼亭和自行車步道等休閒設施,而且他們還把童玩趣味加入改善鋪面,令人訝異的事,社區一不做二不休,還把景觀美化工程延續到火車站與其周邊景觀。當時筆者對於大二結社區居民強力主導與動手改善景觀的過程感到訝異不已,黃國禎對宜蘭地域國家的形塑,若放在大二結觀察,應該也是個有趣的現象。
  再回到驚人移舊廟、嚇人蓋新廟的王公廟身上,王公廟位於大二結社區核心區位,即使不是地理核心,但絕對精神仰核心。新廟改建由日本象集團設計規劃,象集團在宜蘭因為冬山河親水公園成功的經驗,讓所有人對象集團都不會懷疑他們是優秀的設計團隊,但是看過王公廟新廟造型的,都會開始產生即大的掙扎與疑慮,「這是廟嗎?」有人說比較項一頂官帽,或者接近日本神社,象集團設計的樣式非常大膽與新潮,但是過程卻是面面據道,包含設計過程與民眾討論,將民眾意見加入,將廟宇的形式融入新的建材,使用可抽換的永續性石材技法,左青龍又白虎也融入,此外,設計數種不同樣式,並經過神聖的儀式確認過,是問過神明,經過神明同意的風格樣式之設計。從來沒有人看過那種廟宇的造型,自然引起即大的討論,而象集團設計團隊不厭其煩的溝通與討論,讓社區領導人力挺到底,大多數的疑慮聲音,反而在只要是「社區」共同營造出來的就是代表社區的文化,有王公住的地方就是王宮廟,等等激進的思潮,抵抗「廟」既存的風格樣式,如果大二結真心的接受這樣的樣式,那真的是由社區自己革命之後,在抵抗傳統的廟宇建築風格。
  除了驚人的新廟風格樣式,對舊廟的保存方式也是一大創舉。據說舊廟因為當年未達古蹟保存年限標準,所以無法現地保留,社區居民在經過熱烈討論之後,反對拆除,決議異地保留,以遷移的方式,永久保留舊廟。當時林奠鴻為首的社區居民紛紛表達不認同拆舊廟以及古蹟認定的方式。誰說一定要到達古蹟年限才能當作是古蹟,誰說當作古蹟才能保留,社區居民古蹟,當然由社區居民來決定,他們不但要把舊廟保留下來,他們還要興建一座新的古蹟。誰說現在的建築不是未來的古蹟,而且他們蓋新廟不講求一夕完成,要學習西方蓋教堂的精神,花個十年二十年蓋出一個可以成為未來古蹟的建築。這樣的論點確實與一般古蹟論點不同,但無法否定仍有其積極意義與可能性,更可貴的是這樣的論述不是來自於原本的專家學者,而是社區居民心理的話。
  筆者曾在2000年見證了鹿港文德宮拆除與新建的過程,鹿港文德宮約有七十多年的歷史,在鹿港廟宇真的是三步一小廟五步一大廟,是廟宇結構非常嚴謹的老地方,大部分的舊廟都希望煥然一新,且在大陸下單後舊可以運來臺灣組裝,舊廟因當地知識青年請求廟方重視文化資產不要拆除,廟方主事者面對拆除與保存兩方意見難以決斷,角力結果,以起乩問王爺,透過神聖儀式來進行,乩童在王爺降駕後說明,王爺個人覺得舊廟不錯,不過他的兵將們比較喜歡新廟,他當頭的尊重部屬。文德宮拆除前先作歷史紀錄與解體清查,新廟不到兩個年頭果然亮晶晶、閃亮亮蓋好了,速度之快,真的也讓我震驚,果然現代模組化的工法與組裝技術確實厲害,當時轉角隔壁村也蓋了一樣的新廟,心想應該也是大陸製作來台組裝的。
  二結王公廟舊廟的保存與新廟的設計,過程相當冗長,我們無法從結果來論斷是否是精英領導,但是過程確實是不斷的參與、學習、討論、交流。1997年找來五大庄內居民與全國社造夥伴以千人合力移廟儀式登上全國版的報紙,舊廟保留下來之後變成了二結庄生活文化館,在社區繼續營造廟「埕」的概念,成為事件與人朝聚集的「場」。從空間上的變遷,鹿港文德宮舊廟不見,出現一個新廟,但這個新廟跟隔壁村的新廟又長得很像,我相信經過模組化的廟宇複製,廟本自身的建築風格將愈來愈不明顯,對比大二結留下了舊廟與廟埕空間,且正在興建一座完全屬於二結庄的廟宇,這樣的結果,我的觀察一樣是社區對於公權力空間權力的抵抗(留舊廟),也是對於傳統廟宇風格保有二結社區的詮釋權(真的是「新」廟)。

溫柔的抵抗:白米社區營造與空間變遷

  「白米」社區[11]舊名「白米甕」[12],除了描述其地利環境外,也有蘊含該地區富饒的景象。確實,若從其蘊藏大量白石礦產,引來滿山谷的石礦加工廠,這裡確實項個白米甕,具備富饒內涵,然而也因為大量工業廠房進駐,甚至鄰近港口又位處邊緣,過去種植農產的土地變成大型儲油槽,內地居民大量遷移,高污染的大型水泥廠、石礦加工場,甚至是台灣肥料公司都陸續來到白米甕設置廠房。這些傳統產業在70年代盛極一時,隨著後福特時代工業機械化的到來,人力漸漸淘汰。在環保意識抬頭之後,過去風行一時的工廠漸漸退出生活圈,幾年前還是東南亞最大水泥廠的台灣水泥公司蘇澳廠,近年也陸續關閉爐窯,另外如過去製造肥料的國營大企業台灣肥料公司(台肥)則更早以前就撤離白米社區,留下廢棄的破舊老宿舍。原來的農村變工廠,但工廠不是污染環境,就是留下廢棄水泥廠房,大概就是我們所謂的工業化之惡,在白米社區確實的發生了。
  其實不是住在當地的人並不會有特別深刻的污染感受,習慣被邊緣化的社區居民,認為自己是比較卑微的庄腳人虛假意識上身,對於環境惡劣多是逆來順受,除非有人帶頭提醒與喚醒那顆反抗的心靈。「永春路」十多年來每天數百輛卡車來回奔馳,一下自運送石礦一下子運送石油,居民生活在卡車與灰塵之間,加上石礦產業排放大量燃灰飄到整個社區,落塵量全國第一,顧不得當時仍有社區居民在那些污染的工廠上班,1991年左右開始零星的抗爭,除了對抗工廠,還一度與縣政府立場不一致,在縣長選舉時刻採取霸選行動,顯示不只宜蘭縣政府會抵抗中央政府,即使是社區也會抵抗地方政府。不論如何,當地居民因為環境污染而匯集可用的民意與地方意識,促成自救會成立並轉成社區發展協會的成立。
  大家都知道白米的木屐產業,但不知道其實這是一種溫柔的抵抗,抵抗什麼,抵抗社區被繼續污染與老化的命運。前面提到的抗爭,可想而知是很難兩全,畢竟許多居民仍在工廠上班,很難說服大家把工廠趕走,留著大家餓肚子。接下來就是溫柔的抵抗策略。
  首先是以社區力量成立志工,在最髒的地方進行清潔,一定最容易被看見,白米社區很快獲得政府的鼓勵,社區發展協會1993年成立,在1994年就獲得行政院環保署評定為全國六個環境改善績優社區,1995年宜蘭縣環境綠美化競賽獲評選為特優社區。當時一頭栽入社造的林瑞木說,我們把社區環境乾淨與清潔,對工廠也起了良心變化,他們也開始採取友善的環保措施。就在社區內的工昌石礦廠老闆也認為社區居民把環境打掃好,他們也不好意思污染,那老闆還自己美化起工廠門面,從山上運了兩塊大石頭當作裝飾,一塊送給社區一塊自己留著用。第一階段的辛苦終於有了初步的代價。趁著社區意識提昇,白米社區加入1996年的歡樂宜蘭年社區營造活動及1997年的全國社區總體營造博覽會,開起社區發展無煙囪產業,朝向休閒觀光的文化產業發展。曲折討論與複雜的過程,木屐優於石頭,木屐在兩次大型活動受到肯定,激起社區投入已經沒有都市人會穿的木屐生產,搭配彩繪、皮雕、木雕、電燒等等各種研發,木屐產業快速獲得實質的回收效益,每一雙都是一個故事,打響買木屐更賣希望的白米木屐村。
  木屐只是一個策略,絕對不是社區推動改革的目標。社區原本被臺灣肥料公司丟棄的宿舍成為垃圾堆積室,就在大馬路邊,社區居民發動志工清理之後,發現該處若能當作木屐工廠也是不錯的選擇。經過一連串的折衝與轉圜,社區居民先是佔用,再租用,最後成立社區合作社把他買下來,並且貸款用新舊共構的方式終於幫木屐找到一個家,這就是目前大家去參觀的木屐館由來。此外社區空間被廢棄的頗多,白米社區無法全部都包下來,但也陸續溫柔的擴張與改善了幾個地方,包含被廢棄的臺灣水泥公司廢鐵道白米路社區路段,並在旁邊建造了社區建築崗哨。當地廢棄的幼稚園空間,也成為社區招待遊客的重要據點。過去白米社區曾存在的木屐工廠廠址變成了木屐公園等等。社區的策略仍是慢慢透過木屐產業的營造,把廢棄污染的空間公共化。這樣的抵抗目標至少有兩個,一個是對抗工業化之惡,另一個是跟港邊社區一樣,抵抗全球化下的認同與邊緣危機。

小結

  從這三個社區的案例觀察,雖然各自情境與抵抗模式不同,但在空間的認知與面對社區的問題,社區有其理解與行動方案,而且這些行動無法委託政府部門或假手專業者來解決;在處理手法上,有逐步以結合文化藝術的能量,來作為抵抗的策略,而逐步改變過去採取激烈的抗爭手法。在景觀與空間的面對態度,呈現比較社區化、人性化、生態化、永續化的幾個面向。
  社區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本文從社區行動與空間應用策略來理解空間如何被當作社區意識爭逐的場域,透過空間抵抗的行為,彰顯社區的存在。因此,如果有社區空間美學的存在,那麼在宜蘭這幾個社區對於既存空間環境的理解與認知,應該已經超越商品交換價值範疇,比較接近一種尋求如海德格描述的「活生生的存在」、「自由的存在」。落實於社區生活、與社區永續議題緊密結合的空間環境思維,是抵抗空間被異化的有效路徑。都市化與工業化或許是現代社會發展的必然,若是如此,我們就更要小心現代化、都市化的「發展」誘因無限擴張,最後避免將社區靈魂交易出去,社區的不在場,場所精神也難以伸張;社區在場,就是異化的抵抗。

備註
1.
行政院主計處統計89年度宜蘭人口449500人,十年人口成長1.9%,推估86年度仍在44萬人左右。參閱:http://www.dgbas.gov.tw/ct.asp?xItem=557&ctNode=3272
2.DavidHarvey
。王志弘譯。1999。時空之間:關於地理學想像的省思。夏鑄九、王志弘編譯。空間的文化形式與社會理論讀本。台北。明文書局。p51-53
3.
孫周興選編。1996。海德格爾選集()。上海。三聯書店。
4.Martin Heidegger
。孫周興譯。1997。路標。台北。時報。頁184
5.Martin Heidegger
。孫周興譯。1997。路標。台北。時報。頁191
6.ChristianNordergSchulz
作;施植明譯。1995。場所精神:邁向建築現象學。台北。田園。P.6-18
7.
郭肇立編。1998。聚落與社會。黃應貴。人類學的空間研究。台北。田園。P.67
8.
港邊社區發展協會成立於1994年,於2001年開始聘用專職人員為社區處理行政事務。現有社區發展協會會員數180人,理事15名,監事5名,義務職兼任總幹事一名,專職行政秘書一名,專案計畫兼職人員四名。各種性質義工隊110人,合樂媽媽教室(嶺腳庄)29人,港口媽媽教室(港口庄)42人,永安宮誦經團25人,永安宮板仔隊55人,港口青年服務隊30人,港邊派出所民防11人,港邊派出所義警14人。宜蘭縣無尾港文教促進會促進會成立於1997年,會址設於港邊社區,現有理事11人,監事3人,兼任總幹事一名,專職秘書1名及會員30人。
港邊社區行政區域屬宜蘭縣蘇澳鎮港邊里,由於東邊緊鄰太平洋海岸,先民係由平埔族及數個海洋特性族群組成,甚至琉球漁民也曾居住過此地,區內涵蓋兩個主要聚落(嶺腳庄及港口庄)及三個小聚落(澳仔角庄、三面城庄及過江仔庄)。住家戶數共有約300戶,居民1600人左右。人口的年齡層分佈,20歲以下佔22﹪,2050歲之人口約佔45﹪,50歲以上佔33﹪,教育程度最多為國小,其次為高中、國中、大專及不識字。社區的行業別人口結構以老人、休業或自由業居多,約佔30~40%,漁業人口則從70年代的70%降到現在的約5%,工商行業人口以中青年齡層居多,約佔20%。參閱: http://www.wwg.org.tw/
9.
十六位藝術家名單如下:黃增添、陳明才、陳世強、林萬士、陳彥名、沈東榮、陳麗芬、潘勁瑞、賴美惠、陳文智、陳士鉅、黃錦城、陳建興、陳永琛、余宛儒、林映青。
10.
計畫目的在於1、透過「阿嬷的故事」之主題及活動主軸,以人性化的方式推廣"敬老尊源"的生活態度,形塑社區記憶圖像並深化社區居民之角色認同。2、美化社區環境並補充公共空間機能,結合公共藝術公共化之製作原則,活化並提昇公共空間視覺品質,創造美適的公共環境,鼓勵並結合民眾參與的相關藝術再造活動,增進大眾對於公共藝術公共性的接觸與認識。3、透過社區討論及民眾參與,結合宜蘭在地藝術家藝術創作,辦理各項藝術教學及鑑賞活動,落實公民美學運動。參閱: http://www.wwg.org.tw/
11.
簡單理解白米社區,可從空間區域及行政組織兩種路徑。在空間區域概念上,一般指稱位於宜蘭縣蘇澳鎮白米溪沿著永春路附近的永光、永春、永樂和長安等四個里;在組織概念上,通常泛指「宜蘭縣蘇澳鎮社團法人白米社區發展協會」,一般簡稱白米社區發展協會或白米社區。白米社區發展協會於1993年登記成立,屬於社團法人,2005年底截止有會員201名,組織分設長壽俱樂部、志願服務團、守望相助隊、社區壘球隊、社區讀書會等,與台灣五千多個社區發展協會同屬內政系統。
12.
筆者調查至少有四種說法,第一種說法是一個仙人賜米的故事,故事描述此地曾經出現一位白髮仙人,送給村民一個裡面會自動冒出白米的米甕,所冒出的白米份量剛好足夠提供全村人口之所需,後來有位貪心的年輕人想多挖掘些白米,敲破米甕,此後白米就不再冒出。故事頗有訓誡年輕人不能夠太貪心,要知足常樂之意,另一方面也算是告誡當代人對於生態環境要有永續的概念,不可予取予求。第二種說法是依該地區的河谷地形而來,白米社區背山面海,白米溪谷沖積地形在山谷包圍下就像是一個倒過來的米甕造型,河川中有許多小白石,在陽光照射下就像米甕倒出白米一般。這個說法與當地地形頗為吻合。第三種說法是來自於當地白石產量全國最高的美名,全盛時期曾佔全國百分之九十左右的白石礦產,白色的石頭磨成細小的小米石,就像白米一般,為了此地豐富的白石產出故稱白米甕。第四種說法是早期在工業不發達尚未開採石礦的年代,該河谷地區是蘇澳與南方澳區域少有的平原地,屬最接近南方澳的農作谷地,早期一度成為該地區生產稻米的重鎮,為蘇澳地區的米倉,因而有白米甕之稱謂。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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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孫周興譯(1997),《路標》,台北,時報。
ChristianNordergSchu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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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南/陳瑞樺(1998),《臺灣社區營造運動之回顧》,研考報導,41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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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網站
港邊社區網站:http://www.wwg.org.tw/
二結王公廟網站: http://www.wk.org.tw/
白米社區網站: http://www.baimi.org.tw/
行政院主計處網站:http://www.dgbas.gov.tw/ct.asp?xItem=557&ctNode=3272


 

鄂王社區介紹

來源:http://www.ncafroc.org.tw/abc/community-content.asp?ser_no=207

 

西鄉情藝」—宜蘭市鄂王社區的傳藝經驗

2009/1/19│陳世強(彰師大美術系副教授)│宜蘭縣

 

前言

在鄂王社區,其實我只是一個很單純回家的小孩。我很怕在自己住的地方做營造,回家就是回家,把自己消失在故里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自家門口不管出現「社區營造」、「交通安全」或「反共抗俄」的標語同樣都會讓我不禁毛骨悚然。「回家」還是一件窩心的事,那邊的人都叫我「弟仔、弟仔」,我覺得這角色是最自在的,不管你在外頭是個教員、老闆或是匪徒……,在他們眼裡,你永遠是在那裡的弟仔。我的領域是美術,因為以前曾在地方的縣史館待過,約略了解整理地方史的面向和模式,而「宜蘭市鄂王社區」是個都市型老舊社區,傳統匠師很多,剛好又是自己的老家,所以操作起來比較順手。現在看起來這是一個結合「傳統工藝」、「歷史」與「藝術」的社造計畫,但坦白說,剛開始並沒有想那麼多,我跟這裡其他出外工作、單純回家的年輕人一樣,宜蘭腔「回家」台語叫「轉去」,現在真的變成「轉去作社區」了。

現任社區理事長叫林銘信,也是鄂王里里長,對基層事務非常熟練,噓寒問暖,辦了不少常態性活動,不管再忙再煩,總是笑臉迎人,社區如果辦耶誕晚會的話,最適合扮耶誕老人的非他莫屬。我剛開始對社造是退卻的、加上幾位藝文朋友相繼在社區的陣亡,也就慢慢地習慣於常民自行消長繁蕪的樣態。林銘信理事長很有耐心,在社區培養出很好的基礎,很多社區耆老也因為對他的信任和誠意而願意挺力相助。對我來說,他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很尊重藝術和社造的理念,所以我隨後的藝術計畫也就相形得心應手,所以「西鄉盛事」及後來的相繼計畫也就點、線、面地循著社區紋理慢慢地推展開來。

記得以前和一位劇場人聊天中談到,社造就像「談戀愛」,只有一方面「單戀」是很痛苦的,只有你愛她、或她愛你都不夠。不過他忘了想到一點,戀愛還可以用「追」的,所以社造可以選擇「兩廂情願」、也可以選擇「愛情長跑」,現在終於可以體會社造之最高境界——「永續發展」要的「長長久久」實在真不容易。

社區的歷史背景及其脈絡

宜蘭市鄂王社區位於宜蘭河東岸,舊時是西門的所在,傳統產業和匠師很多。它並不是宜蘭市的政治、經濟中心,而是城市的外圍,所以很像台北的新莊、三重一樣,提供城市的勞力供給。這裡曾經有「城內」「城外」之分,可以看出其區域落差的區別,社區位於城市的邊緣,它的勞力、技術、產業棲附於此,是為了服務這個城市的中心,西門以前在交通和聚落上即是如此。

構成這社區聚落的兩個重要因素,一個是宜蘭河的重要分支運河——「西門溝」,另一個是「昭應宮」。這邊有一張社區舊時地景想像圖(圖一),環狀道路現在叫舊城西路,清朝時是城牆位置所在。圖中呈現的是日本時代的場景,聚落完成的階段,日本時代都市改正,拆城門、城牆,後來變成護城溝。宜蘭河以前在此有「西門溝」分入,古時交通以水路航運為主,外地、頭城的貨物經「堰空頭」運到這裡,在西關廟前集結起來進入到宜蘭市區,水運的經過帶動早期西門一帶的繁榮。然而後來水運沒落掩塞,後來便乾脆鋪蓋起來變成現在的西門路。

舊時宜蘭市的生活和信仰中心是昭應宮,就是宜蘭市的媽祖廟,因為地勢最高,以前宜蘭河氾濫,,因為以前沒有堤防,災民都會跑到媽祖廟去避難。這個社區舊時工匠很多,都是因昭應宮建廟時聚集而來的,後來其他廟宇陸續興建,發展出傳統工藝的技術和勞力需求,現在還留有部分的傳統工匠和行業在此,都跟民間信仰有關。

因為自己也是在這個社區長大的,我家三代也都是木匠,母親那邊也是藝師。這裡以前都是木匠工廠,大木、小木、車子仔……(台語)很多,經過都可以聞到檜木的香味。另外這裡食品業也很多,製餅、做麵、麻糬、壽司……都有。但後來產業型態改變,技術逐漸流失,轉行的轉行,有的長輩沒機會交給後代,大都失傳,買賣也逐漸取代了製作。透過耆老訪談,知道社區內以前有很都傳統行業,依據特徵我們畫了數十張群相(百工圖,圖二),其實這些百工技藝,從現在的角度看,它變成一種可以永續發展的可能。整理社區史的工作變的很重要,耆老座談、訪談、老照片的收集…,去年整理社區史時又發現其工藝史的特點,於是今年又著手整理工藝史,越整理越細,工作量也變的龐大,其發展脈絡也越來用清楚,每種傳統行業都是很珍貴的紀錄。

整理社區史除了建立有效的文字資料外,更重要的是藉此如何讓老人家和後代重新發現自己,肯定並認同這個社區的存在價值。因為是老化社區,年輕人口幾乎都外流了,這段歷史其實他們都知道,往事回憶歷歷在目,所以在採訪紀錄時大家都殷切地傾曩相授,把它整理成正式的文獻,我們可以從它居民組成的原因跟它交通的開始,看出它與都市核心的生產關係。所以營造初期就是要把這個脈絡抓出來,進而發覺它生活和歷史的核心價值,接下來就差不多知道要怎麼去操作後續的部分了。

藝術工作者與社區營造者的角色

坦白講我骨子裡真正想實現的還是純藝術的追求,但同樣的也厭倦藝壇長期來相濡以沫的情形。每當面對社會議題的展演型態在操作時就相形要謹慎一些,不管藝術的存在成分多寡與否,當決定要介入的那一剎那,社會已成為作品形式與內容的一部分,這是避免不掉的。現在這樣的展覽例子很多,在社區的落實程度也有不一樣的反應,當然這包含藝術界的反應和社區的反應,成效當然也視每場遇合的條件而有不同反應,如果後者基礎不錯的話,前者也是很好的方式,這要考慮人、事、時、地物的整體條件,不同的條件或階段對藝術的模式選擇也會不同。既然要進入社區,就應該以社區的角度出發,否則跟其他空白空間有何差別?我們當然可以不用期待社區對陌生藝術家產生完全的理解和認同,但也不能單面把社區作為「置入型」創作的消費對象,變成另一種「異國情調」,所以雙方彼此的善意溝通、了解、互動與合作也變的相形重要。

我的領域實際上是的繪畫,921地震後開始接觸社區和社會型的議題,當時也曾參與了陳明財在鹿谷及舒詩偉在石岡的案子,一路走來,驀然回首,我的作品和行徑卻也一直與社會議題脫離不了關係,藝術在這裡是一種「內涵」或「媒介」,也不介意某些階段上它成為一種「工具」。當你回在自己工作室時,你是感覺到創作的單純性,但如果你切身融入這些環境時,你很容易察覺土地、人和歷史的力量,在這場域下,藝術很快會被融化為一種「養分」或「作為」,很難成為一種「品牌」。我比較不再去想「藝術是甚麼?」這樣的問題,反而會去思考「甚麼時候是藝術?」,久而久之,這也就成為我的一種創作價值和態度。

以目前在宜蘭市鄂王社區「西鄉盛事」的帶狀計畫為例,是明顯「以社區主體為營造」的案子,藝術在這裡是一種「媒介」,當然範疇也包含了歷史、環境、工藝、產業…等面向,只是用藝術去串聯組織起來,人的機緣很重要,換個角度看,不外是一個讀書人回自己老家作社造,而這個人剛好是學藝術而已。所以有時候藝術的成分跟功能,當它要落實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樣的角色?每個社區要發展的目標跟它的基礎都不一樣,所以藝術家在社區要化身為什麼樣的角色就變的須彈性一些。

我認為,現在藝術進入社區的可能性與條件已成熟許多,已非十年前當代藝術剛走入民間時那般艱辛,成熟的原因也不只是藝術家,社區也是如此,逐漸不會以二元化的角度去看待,這主要的原因是社區組織制度的逐漸落實、與接觸藝術的機會增加有關。不過另方面值得反省的事,目前社區所獲得的社會條件逐漸增加,而藝術家所獲得的條件卻是否相對成熟?當然這不只是局限在資源的面向而已,當藝術家將〝進入社區〞視為一種實踐課題時,社區是否也能將「進入藝術」視為一種開放的態度,進而融合成一種共有的語言與認識;否則藝術家將只能如苦行僧般,只能表面地從事些「服務性」或「美化性」的角色而已,公民美學也將單薄地侷限在「有社區」或「有藝術」的表象罷了。這是更進一步的課題,我覺得這種人性的啟發與對話的延結是更大的藝術,雙方都是,衷心期待。

藝術進入社區的基礎條件

藝術進入社區?當然諸位都會謙虛地說「藝術要先去了解社區」,然後慢漫地「社區也就了解藝術」,了解只是初步的工作,相識不等同於共識,能不能成功還不一定,還須要進一步的判斷和條件,強求不來。不管進入社區的是不是藝術,如果它是一種營造的過程,社區的人有程度上的共同經驗、和部分對在地的熱情,有這兩項社造就容易推動了。這就是為甚麼社造在鄉下比在大城市容易,鄉下人看戲是招呼偕伴地,人手不夠時台下的人還可以上台幫忙;可是都市人看電影是單向的,你從來不會在乎誰坐在旁邊,除非有人把腳伸到你的椅背上。也有人從實務面揶揄社造需要二種人:要「允文」「允武」,也就是說允文就是要懂得「企劃」,講白點就是提計畫;允武就是「真會武(台語)」,意思就是會帶動人氣。這講文雅點就是「理念」與「實踐」,藝術的說法即便是「內容」與「形式」。我想不管是不是藝術進入社區,任何一種事業,想做好任何一件事的基本條件似乎都得如此。

以鄂王社區來說,社區提供了很好的基礎,有一群熱心公益的人。比如說,社區每個月定期的掃街大掃除,我本來以為只是做個樣子,結果我有一次清晨參加,發現社區攜老扶伴打掃的就有五十多人,這社區才二百多人,這對我這種習慣閉門造車的夜貓子來說是很難想像的。另外在我整理社區史時,召集阿公阿嬤來作耆老座談、訪談、蒐集老照片時,他們很殷切地要告訴你很多東西,很多難得的物品、照片,他們都願意全部拿出來,大家有一種使命感,就是很期待這個社區要被營造。還有是前面提到的,我們社區理事長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也就是我們里長,他已經經營了三年多,已營造出一個很好的基礎和氣氛,沒有他的話,我要推這些藝術的理念也不會如此順利,所以很好奇他剛開始從無到有時是如何耕耘的。現在社區已開始如何永續經營的想像、帶動年輕一代參與、社區紋理的環境景觀、在地價值的社區產業、公民美學、藝術再造……,我想如果沒有前述的民眾基礎,這些也將天馬行空一般。   

另外,社區還需要一種自我檢驗的機制,除了現行的社區會議和理監事會議外,應該還要有社區自己的「文化政策」,就是社區「要甚麼」、「不要甚麼」,「要告訴自己甚麼」、「要告訴別人甚麼」。所以,如何發掘社區的「核心價值」是很重要的工作,第一階段是整理社區歷史,包含了前述的一些蒐集和整理工作,我把這些歷史記憶畫成圖像、同時呈現以老照片,效果很好,目前我們把這些資料以圖板的方式呈現在電力公司的圍牆上,獲得社區民眾很好的迴響,單調的圍牆變成了文化走廊,這些過去大家都聽聞的鄉野傳奇,當它透過圖像和文字展現出來時,大家才發現自己熟悉的事有多麼重要。

再過來,就是建立一種和整體環境對話的可能,就是「社區議題」,有些社區是生態議題、有些社區是產業……,而我們社區選擇在歷史文化的層面上。比如說之前縣政府規劃的「蘭城新月」景觀動線,從宜蘭火車站→到設治紀念館→酒廠→楊士芳紀念館,到楊士芳紀念館之後穿越了本社區的光大巷→社福大樓→一直到宜蘭河濱公園。這是一個歷史景觀跟建築的廊道,是一個優質的文化空間規劃,大量採用了常民的建築元素,只是可惜的是沒有社區民眾參與的部分,也很少知道有公聽會或是主動融入社區的生活使用機能,在民間一定先有神而後蓋廟,任何一位民間匠師在蓋房子前都會問居民的使用需求,這是一種環境倫理。我想,鄂王社區「西鄉盛事」的營造工作提供了這區塊不足的部分,從蘭城新月到宜蘭河穿過光大巷的這個線的時候,在經過現代化的建築設計之外,應該要還原一下歷史經驗,就是你應該看看我們舊城的民眾、老房子,以及體會底層民眾的生活價值是怎麼樣的,你可以看到百年前匠師蓋的磚仔厝、老人家話桑麻,這裡可以看到很多早期生活的原貌。這是一個「議題」,也是一個「課題」,我認為這東西應該存在。

手的特質,點的力量

宜蘭社區營造已經發展十年多,鄂王社區算是成立較晚的,要學習和修正的也將不少。剛開始里長找我時,感到天人交戰,想老家的特質在哪裡?我們以前熟悉的技藝,在宜蘭或台灣,它的象徵點是什麼?藝術在這裡能幹嘛?社區的阿公阿嬤又怎看待這事?如何尋找它可以營造跟發展的可能。

回想十年前在宜蘭舉行過的「社區博覽會」,曾經走過的社造高潮,我們鄂王社區好像與整個社造政策脫節,置身事外,不過這樣也好,社區本來就應該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沒有趕當時的那股熱潮和資源,反而讓社區自主性更易突顯,也反而看到更多社區人士主動參與的誠摯發想。

宜蘭整體的社區營造成效,在以往社造風潮的助力蛻去之後,這幾年我想正是很好的檢驗期,知道原原本本的實際成果是甚麼?我們要怎樣看待自己,以及用甚麼內涵與人對話,我覺得任何東西都有可能,宜蘭在地特質很特別、很明顯,需要整體的配套規劃。北宜高開通之後,來往更為便捷,最近覺得很可惜,已經營造那麼多年,來宜蘭不應該只有泡溫泉、吃海鮮,宜蘭人到台北也不能只有101,應該可以看到更多有趣細緻的角落,你可以讓外地人來宜蘭發現,人可以怎樣營造的另一種不同的生活價值,這是一種整體的思考。

而另一種思考的框架,就是「點」的力量,每次到一些小地方看到有人仍認真地在做一些認真的事,都會令人感動:一家特別的小店、一盤道地的家常菜、一個手工紮實的藝品……,我想這是一種「點」的力量。

這「點」的力量舉例說,社區裡一個做繡花鞋的先生,名叫楊雲峰,大陳島後裔,隨父母學得縫鞋的好手藝,繡花鞋、皇帝鞋、三寸金蓮……都有,這產業一度沒落使他陷入困境,但他的技藝就靠不斷的轉型生存下來,現在這技藝卻成了一種「客製化」的絕活,最近也有輔導上網販售,頗負盛名,有一定的價位,以一位個體戶來說,能單打獨鬥長期經營下來,實在不容易。這就是一個很難得永續經營成功的例子,社區裏還淺藏著其他不同的百工技藝:做木雕的、花磚、畫廟的、糊紙人、做圈桶、棺木的、石雕、木匠……都有,都是一些很有「手味」的行業。有些還在執業,有的已經老了,有的轉行,但還能做些較小、較精緻的作品,有些是後代曾幫過忙,若經過長輩的再指導,還是可以參與。透過精質化產品的設計,開發種種機會,我想社區在產業永續營造的可能非常樂觀,楊雲峰先生就是很好的模範。

於是我們社區陸續成立工作坊,開發工藝品,也提供藝師公共藝術實質參與的機會,盡量運用傳統工藝與現代生活機能作有效的連結,這些匠師們聽了都很高興,也很支持,大家都躍躍欲試,紛紛提供一些珍貴的訊息,可以感受到大家對這些熟悉的工作的一種自信與投入。我相信「手工」的力量是很容易彼此感染的,畢竟自己身體流有工人的血緣,也很容易跟工匠和在一起,工人有工人的社會倫理和語言,就是所謂「工人性格」,那是一種靠手、技藝和勞動換來的價值。我還蠻享受跟工人一起工作的感覺,以前剛接觸社區時還存有一種「波西米亞」式的浪漫嚮往,現在我倒在這裡找到另一種「工人性格」的經驗滿足。

還有一種點的力量是「老者的智慧」,這裡的居民大都年邁逾甲,歲月的洗禮讓他們對環境和晚輩有一種泰然的修養,一種長者的「紳士風度」。他們樂與和你分享他們的技藝和經驗,徐徐和和,雖不曾聽聞何謂社區營造,但也老盼自己的家鄉應該更好,對那些珍貴的回憶總是念念不忘,對傳統價值的流失亦是不捨且不斷耳提面命,他們本身就是很好的材料。

社區有一位歐吉桑,名叫曾水源,以前是畫廟的彩繪師,八十多歲了,難得的是,他有自己手寫的社區史,單憑記憶書寫,圖文並茂:有宜蘭的宗教、政治沿革、百工雜技、建築、民間傳說……,比如說灶或拖板車就有很多種,他都親手畫出來,做成手繪圖鑑,自己影印裝訂發送,非常豐富有趣。我和里長想盡快把他的大作數位化,做為社區重要的資料典藏。                

另外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名叫林向榮,行事低調,溫文儒雅,白色恐怖時曾在綠島關過,本來從商,後來因機緣感應成為社區廟裡面的文乩。他漢學造詣深厚,在岳飛廟和社區教室講授漢學,全部閩南語發音。他有很多經書和籤詩解,但不迷信執著,把宗教的價值回歸到人文啟發和環境倫理,他有一個理想,就是怎麼樣把宗教透明化,變成一種可以傳播的學術。

這些都是社區裏很珍貴的寶藏,有很多「點」的實質基礎。

社區凝聚的氣氛也是重要的條件,里長幾乎每個禮拜都有很多社區常態性的活動,插花班、舞蹈班……,為社區培養不少向心力。去年夏天我們正式營造一個事件點來作開始-「搶救老古井」活動。社區內有一個百年古井,曾經是大家共同飲水的來源,後來成為丟棄垃圾的坑洞,也就荒廢三十多年了,對居民來說,多少都有一份虧疚之情。活動那幾天是社區很開心的日子,大家一起整理環境,綠化佈置,一起來清古井、挖垃圾,搬了二車,從垃圾裡面你還可以看到這三十年發生什麼事,一個短期的考古就出現了。先是磚頭、木頭,再來有玻璃的酒瓶,後來就是保特瓶了。最令大家興奮的是井水還有流動,當水滲出時,算是給大家最大的鼓勵。

有這個好的開始,我們一系列的營造工作於是陸續展開:社區史、社區工藝史、社區人文景觀、社區工藝坊……。

結語

這是一個老舊型的都市社區,藝術這個東西需要循序漸進的營造過程,無法直接或立即的置入,太快的話可能會有兩極化的認知差異,效果不見的好,畢竟是要朝長期的營造。藝術在這裡先是一個媒介,它會不會是一種成果,我倒覺得不一定,社區自然的發展和順勢而為的啟發比較重要,當然,它的過程已融合了藝術的操作,當然以後要再推藝術為主體的活動也就更有可能。慢慢累積經驗,即使有時失敗也無妨,嘗試和修正本來就是過程之一。現階段只是讓它看到一個可能性,藝術在這裡就像農作物的做法一樣,有些社區可以用直接置入的「插枝法」,有些社區可能要用循序漸進的「接枝法」,要看社區的性質和基礎而定。

我想宜蘭市鄂王社區在主題上是提供了一個長期社區營造的例子,出發點是以社區的主體特色為發展角度,對社區的人在參與價值及生活經驗上比較有意義,倒不是完全純藝術的切入模式,在此分享個人的的經驗,作為藝術家選擇長期營造社區的一種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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